飞旋的妖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肉块就这样被裹进了黑色的茧里。游隼开始活动手指，悯佐盯着那块肉曾在的地方，妖气团就像是一个人工胃，正做着无规则的蠕动。一点一点，不很明显，妖气团在收缩。
没有声音，整个过程十分安静地进行着，直到游隼摊开手，满足地呼出一口像是替代了打嗝的气体。妖气从他的掌心和指尖快速抽回，空荡的盘中只剩一小摊鲜肉解冻时淌下的冰水。
“要再来一盘吗？”玄樱抄问。
“不不不，怎么敢劳您动手，我自己来就行。”游隼受宠若惊，连忙谢绝玄樱抄的好意。他用左手对着餐车，就像之前对着头顶上的头颅吊灯一样。妖气从餐车的四个小轮底下如黑色藤蔓一般爬了上去，很快就占据了整辆餐车。
悯佐忽略了咕噜抱怨的肚子，他看着游隼熟练地将餐车中的食物隔空取到桌上。玄樱抄没有再关注游隼，她一边切开生羊肉一边观察在座食客中个头最小也最腼腆的小白。
小白正握着一双黑黝黝的筷子，筷子在头顶烈焰的映照下，偶尔会反射回一些扭曲的火光，像是表面有什么未干的液体仍在流动。悯佐猜它们大概是用普通的竹子成形，然后在表面简单地刷了一层涂料，而那种涂料又禁不起来自火焰的熏烤，于是开始熔化了。
可就算筷子如此这般，倒胃程度也不及面前肉排的十分之一。悯佐看着小白，她应该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把筷子伸过去夹起那块似生已死、若死尤生的绛红的鲜肉。
“很好吃的喔。”玄樱抄又叉起一小块羊肉送到舌苔上，像吃布丁一样滑溜溜地吞了下去。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快，而且怎么看那享受的表情都不是为了骗他们才装出来的。
“好吧，看来我们三个都没见过世面。”佑男左顾右盼，见悯佐和小白都未出手，便架起刀叉，做了个深呼吸。她看上去跟要战斗了似的紧张得很，“我是姐姐，我先替你们尝尝。”
悯佐发现姐姐的眼神是那么地不情愿，脸色也要转青，他赶紧制止了她：“这回我先来吧。”
他想起上午在那个名叫夕殇舞的女人那里喝过的一种饮料——表面看似滚烫无比，让人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入口之后却相当清凉，淡淡甘甜在嘴里久久盘桓，直教人放不下杯——也许面前这块看似恶心难当的牛排其实亦是一道错过了会感到可惜的美味，他以这个观点说服自己拿起了刀叉。
“不要勉强噢。”佑男很高兴有人替她解围。她感激并鼓励地看着悯佐，悯佐肯定地点点头，左叉右刀开工了。
他从牛排一角切下一块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部分，用三头银叉叉起它移向嘴边。他的动作犹如慢镜头播放，每一帧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和一种无形的力量做着周旋——脑袋拼命向后仰，手拼命向前伸以远离脑袋。然而脑袋和手中间就像有一个吸力惊人的漩涡，正将它们一点一点逐渐拉近。
终于，在不可抗力的作用下，叉在银三头叉前端的生肉碰到了几乎要发乌变紫的嘴唇。悯佐像润滑不畅的机械，一顿一卡地张开嘴，在桌边其他人，尤其是佑男和小白的注视下，把肉块送进嘴里咬了下来。
嗯，这果然不是给人吃的啊……
悯佐屏住呼吸，囫囵吞下了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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